摘 要：2004年1月1日，为京剧大师先生的百年诞辰。程先生所创造的程派艺术，独树一帜，风靡了大半个世纪，至今仍传唱不衰，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。探讨程先生的艺术思想和成功经验，对于21世纪京剧之发展，大有启迪。本文从京剧艺术之功能、传统的继承与革新、京剧与地方戏、京剧与西方戏剧、京剧与观众、京剧与人才等方面，阐述了程先生的美学见解和创作实践，联系和对照当前京剧现状，提出发展21世纪京剧的一些建议和设想，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。
  关键词： 21世纪 京剧         1983年，在纪念先生逝世二十五周年的时候，作为程派艺术的爱好者和知音，李一氓同志曾写过一篇很有份量的文章《论》，全面而系统地分析了程派艺术的特点和成就，提出了不少精辟的见解。文章的最后一段说：“今年，纪念逝世二十五周年的，没有拿出一个发扬程派的新剧目出来，戏剧教育机构和程门弟子将何以自解?”问题提得尖锐而沉重，仿佛重锤一样，敲击在人们的心房，促人警醒、催人奋进。
    20年过去了。今天，当我们纪念程先生百年诞辰的时候，令人欣喜的是，程派艺术得到了继承和发扬，程门弟子们已排演了不少发扬程派的新剧目，例如李世济主演的《武则天轶事》，张曼玲主演的《大明魂》、《甘棠夫人》，主演的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、《胡笳》，主演的《白蛇传》、《江姐》，李海燕主演的《白娘子出塔》、《宝马圆情》、《杜十娘》等等。程派传人之盛，程派新戏之多，是近年京剧发展中罕见的现象。这说明风靡了近一个世纪的程派艺术，至今仍有旺盛的生命力，仍然为广大观众和戏迷所喜爱。个中原因很值得我们思考、研究和总结。这对于我们今天振兴京剧，谋求京剧在21世纪有更好的发展，也许会提供有益的启示。
    作为具有民族气节和崇高理想的爱国者和共产党员，作为造谐高深、开宗立派的一代大师，作为多才多艺、腹笥阔绰的学者，作为观念超前、身体力行的教育家，先生的成就是杰出的、多方面的。
他对京剧事业贡献巨大、影响深远。这里，我仅就程先生的戏剧观、美学观、教育观，结合当前京剧现状，谈几点肤浅体会，不知能否对京剧的发展提供参考。
一、 关于京剧的功能。
    大家知道，程先生1932年12月曾在中华戏曲专科学校作过一次讲演，题目是《我之戏剧观》，其中明确提出：”一切戏剧都有要求提高人类生活目标的意义，……我们除靠演戏换取生活维持费之外，还对社会负有劝善惩恶的责任。所以我们演一个剧就应当明了演这一个剧的意义。算起总帐来，就是演任何剧都要含有要求提高人类生活目标的意义。如果我们演的剧没有这种高尚的意义，就宁可另找吃饭穿衣的路，也绝不靠演玩艺儿给人家开心取乐”。这里，明确提出京剧应有劝善惩恶的功能，有助于提高人类生活目标。在当时社会条件下，实在是难能可贵。其中所说的不”给人家开心取乐”，按照我的理解，是针对达官贵人、权势者轻贱、侮辱艺人而发出的愤世疾俗之言，而不是一概否定京剧的娱乐作用。事实上，程先生编演的新戏，特别是后期的新戏，固然十分重视剧目的思想性，即劝善惩恶的社会效果；同时，又不是一味的”高台教化”，不是耳提面命的说教，而是十分注意艺术性、观赏性和娱乐性，总要精心安排唱腔、身段、动作，用京剧特有的、多方面的艺术手段，塑造出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来感染观众、征服观众。即使是像《荒山泪》、《春闺梦》这样从前人一句话、一首诗中敷衍而成的剧目，按说理念性较强，之所以没有”主题先行”、概念说教的弊病，除了编演者对当时军阀混战、黑暗腐败的社会现实有深刻感悟外，与艺术表现上的刻意经营、别致新颖密不可分。程先生在这两剧中精心塑造的张慧珠、张氏这两个悲剧形象，撼人心魄，让人荡气回肠，潸然泪下。当年，马叙伦先生看了《春闺梦》后，曾写诗表达自己的强烈感受：”何必当年无定河，且听一曲眼前歌；座中掩面知多少，检我青袍泪独多。”足见其感人之深。
    正因为程先生十分重视剧目的思想意义和教育作用，同时又毫不放松艺术上的精致完美和感人魅力，因而比较全面地发挥了京剧的教育、认识、审美、娱乐的多种功能，真正做到了寓教于乐，让人喜闻乐见，甚至如醉如痴。也正因为思想性和艺术性的完美结合，使得不少程派剧目，具有较长的艺术生命。
    周恩来同志曾说过：”程派有些剧目在当年就有一定的进步性。如《荒山泪》是反对暴政的，《青霜剑》是反对恶霸的，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好戏；像《青霜剑》里的那类坏人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应该反对。”而集程腔艺术之大成的《锁麟囊》一剧，历经风雨沧桑，打而不倒，至今传唱不衰，足见程派艺术经得住历史的考验和市场的检验。这样的剧目，才是当之无愧的精品。
    在如何看待京剧的功能和作用上，我们曾走过弯路，有过教训。在相当长的时期里，一味强调艺术服从政治、为政治服务，甚至将文艺作为阶级斗争的武器和工具。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，京剧背上沉重的政治负荷，变得公式化、概念化，路子越走越窄，应有的审美、娱悦功能逐步萎缩甚至丧失。经过拨乱反正之后，京剧走上了健康发展的轨道，呈现出百花争艳的局面。与之同时，我们也听到了这样一种声音，认为京剧只要能休闲、娱乐、养生就行了，不必加上额外的负担。诚然，京剧具有休闲、养生的功能，但这不是唯一的功能；它更具有教育、认识、审美、益智、养心的多种功能。今天，我们重温程先生的戏剧主张及其艺术实践，对我们全面认识和发挥京剧的功能，对于加强京剧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感，不无现实意义。
二、 京剧的继承和革新。
    先生从小学艺，受过严格的、甚至苛刻的基本功训练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，唱念做打俱佳，文武昆乱不挡。他从荣蝶仙、荣春亮、丁永利、陈桐云、陈啸云、阎岚秋、乔蕙兰等名师处，学到一身技艺，拜师王瑶卿、后，艺事更是日益精进。特别是在王瑶卿的点拨和指引下，根据自己的嗓音条件，化不利因素为有利条件，苦心琢磨，创造出别具一格的程腔，很快在旦行中脱颖而出，不到20岁，早已独立挑班，跻身一流之列。
    可以说，早年是京剧传统艺术的受惠者和继承者。他单靠传统戏，也会成为一位不错的演员，过上衣食不愁的生活。但是先生是位目光远大、锐意进取的革新家。他不满足于老演老戏，而要老戏新演，并排演了数十出创新剧目，塑造出众多新的舞台艺术形象，形成独树一帜的程派艺术，为京剧艺术宝藏增添了新的光彩和财富。因此，他又是京剧传统艺术的发扬者和革新者。他是在继承前辈所积累的艺术资源和艺术经验的基础上，广采博收，融汇贯通，遵循京剧艺术的规律，进一步发展和丰富京剧艺术。其关键在于”守成法，要不拘泥于成法；脱离成法，又要不背乎成法。”他提出的创腔的十二字真言：又熟悉、又新鲜；又好听，又好学。这正是他尊重传统又发扬传统，尊重观众又引导观众的经验之谈。难怪程腔吸引了无数新老观众，让人回味无穷。他曾说：”我对京剧’推陈出新’的体会，是在传统的基础上稳步推进，京剧只能是’推’陈，而不是’丢’陈，丢弃全部传统。”他还说过：”我作为一个京剧演员，应该尊重老辈传授的宝贵遗产，我绝不做京剧的败家子；但时代在不断向前推进，我们若保守陈规，不加改进，跟不上时代的要求就会掉队。”程先生从实践中总结的甘苦之言和成功经验，为正确处理京剧的继承和革新树立了很好的标尺和榜样。
    正确认识和辩证处理继承和革新的关系，是京剧发展必须解决的重大课题。就目前京剧现状而言，一方面在市场上，常见的大多是传统老戏或经过整理改编的传统戏，人们谓之曰”吃饭戏”；另一方面，在赛场上，则是匆匆登场而又迅速消逝的新编戏，人们谓之曰”得奖戏”。这种艺术生产和艺术消费之间两相背离的状况，应当加以改变。在指导思想上，在各种评奖中，喜”新”厌”旧”的情况相当普遍，对新编剧目鼓励有加，当然不错；但对整理改编传统剧目十分冷漠，甚至很难进入赛场，则是重大缺陷。在某些新编剧目中，不在演员运用”四功五法”刻画人物上下功夫，不为演员发挥技艺留下足够的用武之地，而是依靠大转台、大制作进行豪华包装，以外表的华丽掩盖人物的苍白和技艺的平庸。还有在某些晚会上，一段唱腔，由四人、甚至八人唱，一人一句，简单把完整的艺术切割成碎片了。而某些演员也就只靠一、两出戏，甚至一、两段唱腔而打出知名度。试想，在薄弱的基础上如何能盖起艺术的殿堂?与其急功近利地花费巨资去创编那种速朽的新戏，不如沉下心来，扎扎实实地整理加工那些基础不错的传统戏。就程派剧目而言，现在演来演去就是一出《锁麟囊》，其他剧目，难得一见。其实，程先生的代表剧目很多，何不恢复《鸳鸯冢》、《红拂传》、《梅妃》、《文姬归汉》、《青霜剑》、《荒山泪》、《春闺梦》、《窦娥冤》、《英台抗婚》等剧，这对于今天的大多数观众，都是”新戏”；对于程派演员也是全面的锻炼和考验。本文开头提到的程派弟子们排演的新戏，不少已束之高阁，十分可惜。同样应当择其优者，加工锤炼，使之能演能传。京剧不是流行艺术，不是新潮时尚，不能一味求新。在继承和革新的关系上，要适度，要像程先生那样，尽力提高新戏的成活率，争取每编一出新戏，能立得起、站得住、传得开、留得下。那种编一出，丢一出的现象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。
三、 京剧和地方戏。
    程先生具有恢宏的艺术视野和海纳百川的胸襟，如饥似渴地从其他艺术门类和兄弟剧种中汲取营养，充实和丰富自己。他不仅从话剧、电影等新兴艺术中受到启发，获得灵感；而且从地方戏曲中搜寻艺术宝藏。众所周知，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，程先生曾先后到大西北和大西南考察地方戏曲。他率领精悍的队伍边边调查，以收入负担调查费用，不花国家的钱财。这种有计划、有组织、大规模、大范围的调查，是史无前例的，连专业的戏曲研究工作人员也难以做到。他写出的调查报告《西北戏曲访问小记》以及《关于地方戏曲的调查计划》已经成为难得的戏曲史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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