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雅静 著

江苏文艺出版社

上了一个月的学

赵奶奶总是自谦地说自己没文化，没能坚持读书是她一生的遗憾，她说，如有来世她一定要做个非常有学问的人！

赵奶奶对我讲：#p#分页标题#e#

我8岁那年，妈妈把我和哥哥送到老家上学。原因是当时戏社里没有我的角色，我就成了吃闲饭的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们唱得红红火火。在北京演出时，有钱掌柜的都给我家里送席票，就是相当于如今的餐券，拿着席票到任何一个饭店都能吃饭。尤其是全聚德烤鸭店，那是我和姐姐们常去的地方，吃饭时我从没有坐过正坐，总是被夹在一个角落啃点被剔过肉的鸭架子，但是我并不难过，因为我是吃闲饭的，好的饭菜应该让给唱戏的哥哥姐姐们吃。每次妈妈看在眼里，疼在心上，总想办法让我学本事，最后妈妈与爸爸商量，决定把我和哥哥赵连喜送回老家上学。

我父母是农民，我妈妈总说：“买卖人一百年，庄稼人万万年”。那时，父母手里有点钱就在老家宝坻县西庄村买房子置地，最后在老家也有几十亩良田，还有十几间房子，等到他们老了在外跑不动了，就要回老家颐养天年。

在那一年的夏天，我第一次回老家宝坻县西庄村。妈妈领着我到左邻右舍认庄亲，我特别乖巧，没有多久我就讨得他人的喜欢。#p#分页标题#e#

待到回家的第二天，妈妈就领着我和哥哥到村里的学堂，去上学了。妈妈特意给我准备了绣花布包，里面装着字帖、毛笔还有《三字经》、《千字文》、《百家姓》等书籍，学堂离我家不远，走二十分钟的路就到了。我和哥哥走进足有二十几平米的学堂。教书的先生是个大约五十几岁的男老师，花白的头发，中等个，瘦瘦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，一手拿着书，一手拿着教棍儿。全学堂的孩子足有三十几个，因为比其他的人长得高，所以我和哥哥坐到了最后一排座位上。妈妈对我们兄妹说：“一定要听先生的话，好好学，将来做个有学问的人。”我目送着妈妈离去的背影，心里还是浮躁，总是安不下心。看着老师眯着眼，摇头晃脑，慢条斯理地读：“人之初，性本善……”我就从心里感到一阵阵的好笑。老师见到我捂着嘴笑，就用教棍敲击我的课桌，并小声说：“注意听讲！”

时间过得好快，上学已半个月了。每天上完课，我就背着书包和同学到处玩耍，很晚才回到家，妈妈就给我把饭菜端到嘴边，就差喂我了，从那时起我真正享受到童年的快乐与幸福。我最头疼的是，老师让我背书，有一天，老师让我把半月前学过的《三字经》背诵一遍。我突然灵机一动，站起来说：“老师，我不背诵《三字经》，我给您唱段评剧吧。”我不顾一切地扯起嗓子唱。在旁的哥哥就配合着我做起了剧中的动作，把全场的学生逗得前仰后合，课堂一片哗然。让我们这么一折腾，学堂成了戏场了。#p#分页标题#e#

只要老师让我背诵课文，我就和哥哥搭配着唱戏，老师真拿我们兄妹没办法，只好不让我们背课文了。而我展示了自己的本事，得到同学们的羡慕与崇拜的眼神，心里那叫自豪。老师在台上讲课，我就在下面小声地给同桌同学唱，同学们分心听我唱，便影响了课堂纪律。老师就找到我妈妈，说：“赵大娘，您快把您的闺女儿子领回去吧，他们总是在课堂里唱戏翻跟头，自己学不到东西还影响了其他同学学习，他们可不是念书的材料啊。”妈妈很无奈，只好领着我们兄妹离开家乡回到了剧社。算起来，我在家乡也就上了一个月的学。

赵奶奶顿了顿，叹了一口气，又对我说：“一个月的上学机会成了我一生学习的辉煌，而没好好做学问也就成了我一生的遗憾。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，所以我希望你们年轻人一定要珍惜学习的大好时光，一寸光阴一寸金，寸金难买寸光阴啊！”

放弃了学业，8岁的我不得不离开学堂随妈妈回到了剧社。从此，我成了妈妈的小累赘，妈妈走到哪我就跟到哪。眼睁睁地看着姐姐们都唱红了，我好羡慕，心想，将来我也要成为名角，也唱红大江南北。为了能讨得姐姐们教我一两段唱词，到了夜间下戏回来，我主动替她们打洗脸水，帮着整理行头。到了夜深人静时，我一边给她们捶肩揉背，姐姐一边教给我唱戏词。久而久之，我也就学会了一些戏曲选段。#p#分页标题#e#

那时候，我可以穿梭于每个戏园子，每个戏园子的把门人，都认识我是名角“芙蓉花”的妹妹，所以谁也不要我的票。各种戏我都看，尤其是红透大江南北的京剧大师梅兰芳的戏，我是场场不丢。我非常喜欢梅先生的唱腔，他的一招一式，看完后我都在私下偷偷模仿。学习期间，我吸取了很多名家的优点。

幼小的我总是幻想要真正拜师学艺。“苦心感动天和地”，终于盼来了那一天。那时剧社在东北奉天演出，花姐看我也老大不小了，而且平日非常勤快，为了让我早日受到师傅的正规教导，他们特意为我请了一位叫马金贵的师傅，还在当地非常有名的大酒楼翠竹楼饭庄设宴，为我举办拜师仪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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