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喻江
那一晚，在长安大戏院上演的戏，是中国国家京剧院最新排演的京剧《曙色紫禁城》。开场前四五十分钟，门口等票的，就有几百号人。他们都说，我们是来看慧琴的！主演剧中慈禧的，就是中国京剧院的“角儿”，梅花奖得主，号称中国第一老旦的——袁慧琴。
此前，关于这个戏的新闻发布会一开，票在几天之内就迅速卖光。长安大戏院的剧场经理说：这样的火暴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。袁慧琴，是中国京剧最有票房号召力的演员之一。
这出连演三天，场场爆满的戏，此前在国家大剧院、梅兰芳大剧院、北大百年讲堂的演出，已经收获了满满当当的掌声。这出改编自著名剧作家何冀平的话剧作品《慈禧与德龄》的京剧，被媒体一致认为：是从历史的旧账里，走出来的一个新慈禧。网友们则说，袁慧琴演出了一个史上最美慈禧。
这就难怪，许多观众“追”着这个戏看。有一次，一个剧院的人在形容演出盛况的时候说，一票难求啊，一楼坐的全是响当当的VIP，就连部长们都被“赶”到了二楼去啦！
在慧琴的微博上，两位北大的学生互留信息，他们正是看了慧琴在北京大学百年讲堂的一次演出，相约这次要再来看戏。演出结束后，一位母亲带着自己8岁的孩子，执意要跟慧琴合影，孩子妈妈感谢慧琴，感谢她将国粹演得如此“妇孺”皆知。连一个8岁的孩子，都能看得入迷。而一位在长安大戏院附近开高档餐馆的朋友，竟然按照演出宣传单上的演员角色，在每逢演出之前，派人给每一个演员送上煲汤。演员们笑称，这还真是慈禧御膳房的范儿。
慧琴的粉丝群，遍及从80后到八十后，慧琴说，京剧是国粹，我不想在博物馆里唱戏。我很欣慰，我在舞台上演的是老旦，而来看我的戏的，有越来越多的“小生”们，“花旦”们，这才是京剧真正的曙色。
作为一个京剧演员，慧琴的履历表上风光灿烂地写着从师李金泉，毕业于中国戏曲学院，中国京剧研究生班第一届学员，国家一级演员，以毫无争议的优势，获得梅花奖……这些都并不奇怪，这似乎就是“角儿”既定的范式。这是几十分之一。
她是第一个在国家大剧院举办个人演唱会的京剧演员。2008年，慧琴在刚刚落成的国家大剧院里，举办了个人演唱会，首开先河。
她是第一个拿电视剧最高奖的京剧演员，2002年领衔主演的六集京剧电视连续剧《契丹英后》获得22届中国电视飞天奖一等奖，弥补了“飞天奖”戏曲片奖十年来的空缺，并荣获优秀女主角提名奖，这是飞天奖设奖以来首位戏曲演员入围女主角提名奖。同时，荣获第21届中国电视“金鹰奖”一等奖。而这部戏曲电视连续剧在电视剧频道的收视率，竟然挺进了前五强。慧琴也因此收获了一大批青年粉丝。
于是，在保留京剧完整审美的前提下，慧琴出新不出圈的，让每一出戏里，有今天的呼吸。她不将自己纠缠在技巧里，不纠缠在人际关系里，不纠缠在虚荣的追捧里。
13岁进入湖北宜昌戏校的时候，她没想这么多。“当时，我只是被老师看中，戏校开学都三个月了，我突然插的班。”慧琴说，自己当时并不认为自己这一生就会与京剧结缘。她说，甚至，她连自己的出生，都是偶然。
慧琴的妈妈一直没有生孩子，四十岁的时候去医院检查，医生说，肚子里长了个瘤子，赶紧手术切除。这时候，一个有经验的老医生说，再仔细看看，医生看完之后，赶紧恭喜袁妈妈：您有喜啦！
袁妈妈四十得女，只当是老天赐的礼物。
“进戏校的时候，我爸爸不同意，他心疼我，怕我在戏校吃苦，而我妈妈说，就当是让孩子去锻炼身体吧。”
慧琴入行的戏剧性，似乎给予了她对于戏剧人物，独特解码的灵性。
她几乎演一个角色，就复活一个角色。京剧电视连续剧《契丹英后》中的萧太后、数字电影《对花枪》中的姜桂芝、现代戏《北国红姑娘》中的朝鲜族妇女安顺福、新编历史剧《火醒神州》中的慈禧、新编历史剧《哥哥走西口》中的演母，《杨门女将》中的佘太君……
慧琴总是像一阵风一样，不着痕迹地潜入到角色里，她有用声音绘画的能力。一句“泪满腮”经她一开口，一股悲情就弥漫在戏台。《对花枪》中著名的姜桂芝108句的段落，将一个女子的一生史诗般地唱颂出来，仿佛“听了这一段，就度过了那一生”。
京剧是个名利场，但是慧琴在创造了千面角色的同时，却保持了自己的本色。她认真地对待每一个票友的真诚，每一声“谢谢”她都发自肺腑。她说，我不在圈里，我在戏里。我只跟自己比，我只跟自己较劲儿。
慧琴用“幸运”总结自己与戏曲的缘分：我13岁刚入行学戏时，既是班里唯一 学老旦的学生；到中国戏曲学院就读，又是班里唯一的老旦演员，得到杨韵清、孔雁教授的一对一式亲传；而在首届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学习时，依然是班里唯一攻老旦的研究生。我能在京剧老旦这个行当里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，真心感谢这些曾毫无保留地指点过我的恩师们。在我学戏的时候，遇到了大师，在我自己演戏的时候，又遇到了最好的观众，观众不仅捧我，还懂我。所以至今，我都有诚惶诚恐的感觉。我感谢老天爷，赏了我一口饭吃。
《雍正王朝》《大明王朝1566》的编剧刘和平，也是慧琴的粉丝，他听慧琴的谦虚，开玩笑地说：慧琴啊，这哪是老天爷赏你一口饭吃，老天爷给了你一口千人锅啊！
慧琴颇具天赋的嗓音被行家们这样评价：吐字清楚、喷口有力、行腔流畅、韵味醇厚，高音挺拔明亮，低音深厚委婉，高低衔接，错落有致，一波三折，让人听起来仿佛有穿云贯石的力度和气势。
能用大嗓唱歌，是天赋；能一直用大嗓唱歌，是修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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