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山越水,棹歌旖旎;柳风荷月,柔音靡靡。总以为在纤秀清丽的江南,熔铸着一方风情的戏剧,也脱不了一脉莺转鹂啼的品性,如水样婉约的越剧、缎般优雅的昆曲、雨番湿润的滩簧。殊不知,温山软水里却有一个异数,立铁骨血气贲张,扬肝胆魂魄铮铮。此何哉也,乃倾人间不平之戾气,寄古越豪迈之风魂的绍剧了。
明末甲申之变后,随着祁彪佳的赴水殉节、张岱的避乱剡溪,随着刘宗周的绝粒而殁、张煌言的就义杭州,江南文士抗清活动日益衰落,江南“文士层”终趋瓦解。但是,清康熙、乾隆年间,一种脱胎于西秦腔和梆子的全新的地方戏剧———绍兴乱弹,像点燃野草的火种,在古越之地的乡野市肆间,在稽山鉴水的戏台庙会里悄然爆亮。“绍兴乱弹”的剧本基本出于民间艺人之手,唱词通俗不文,很多的更是随编随唱,具有浓重的生活气息。其剧作内容多以帝王将相、忠奸争斗、征战杀伐和神话鬼怪等质朴的审美为主,而“绍兴乱弹”的唱调亦只有沉郁悲切、宜于叙事的“三五七”和高亢激越、长于抒情的“二凡”两种。
戏剧本来便为劳动的产物,而通俗、质朴、浓烈、鲜活的草根品性,天生更是俚民百姓的审美。于是,波光盈盈的水乡戏台中,《龙虎斗》、《高平关》的急鼓大钹灼热四乡云集的乌篷;蛙声起伏的乡野谷场间,《后朱砂》、《打登州》的紧锣密
鼓沸腾贲张涌动的喝彩;万头攒动的五猖庙会上,《调无常》、《孟姜女》的吊挂旋舞绽放驱邪祈福的希望;接踵摩肩的元夜社日里,《神州擂》、《蜈蚣岭》的角抵打斗裹挟南来北往的掌声。而那炽烈豪迈回气荡胸的高歌,那慷慨激越落尘震庭的吼喊,更是一条声情澎湃活力恣意的龙,在绍兴的乡野市肆、在江南的街巷村落里腾挪滚翻。
在诸多“贱业”中,鼓吹歌唱、扮弄演剧本是“堕民”世代承接的主业之一。如果说“绍兴乱弹”滥觞以前,鼓吹歌唱、扮演弄剧仅为“堕民”一种谋生手段的话,那么随着“绍兴乱弹”
的滥觞,这一群体更借助鼓吹歌唱、扮弄演剧的职业,找到了心声呐喊的窗口,构筑起灵魂抗争的平台。
300余年里,以组班地域或班主姓名、艺名命名的各类演出班子不下几百个,从事“绍兴乱弹”鼓吹歌唱、扮演弄剧的艺人多达几万人。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艺人大多来自社会生活的底层,如兑糖的陈鹤皋、卖猪肉的陆长生、开染坊的何秋芳、唱宣卷调的吴昌顺等等。底层生活的艰辛和坎坷磨砺,不仅使“绍兴乱弹”的艺人极具豪爽、洒脱的独特个性,也使“绍兴乱弹”的唱腔流派声色琳琅峥嵘纷呈。如此的绚丽多姿、风起云涌,如此的生生不息、如火如荼,在诸多诞生于江南的戏剧里,实在是绝无仅有的奇迹。总思量,在棹声渔歌廊棚纤道、茂林修竹白鹅兰草的绍兴地域,火一般阳刚、炽烈的“绍兴乱弹”的滥觞和崛起是一种异数。这样柔秀湿润的土地,有如玉的西施、有玲珑的乌篷、有机巧圆滑的师爷、有水袖婀娜的越剧,才是常理,才是本性。然而当我们走近绍兴,走近五千年文明的古越土地,走近卧薪尝胆的勾践、铁马冰河的放翁,走近桀骜不驯的青藤、大书“不降”的王思任,走近夜夜龙泉壁上鸣的秋瑾、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鲁迅,我们才倏然醒悟:“绍兴乱弹”对于“吾越乃报仇雪耻之国,非藏垢纳污之区”的绍兴,既是一种异数,更是一种本真。
清末民初,“绍兴乱弹”进入上海。新中国成立,“绍兴乱弹”正式定名为“绍剧”。1961年10月;绍剧《孙悟空三打白骨精》进京献演,毛泽东在观看后特地写下了七律《和郭沫若同志》的著名诗篇:“一从大地起风雷,便有精生白骨堆。僧是愚氓犹可训,妖为鬼蜮必成灾。金猴奋起千钧棒,玉宇澄清万里埃。今日欢呼孙大圣,只缘妖雾又重来。”或许对于一种地方戏剧来说,这样的荣耀已不乏极致,但平心而论,荣耀登临之日亦是草根开始流失之时。好在戏剧和艺术成为工具、成为武器的岁月早已不再,而重返草根的绍剧,相信就像具有火一般暗红色泽的绍兴黄酒一样,将永远会是一面绚丽的旗帜,把绍兴地域、把江南土地的精神和风魂洒扬得猎猎作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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